在他下葬的那天，我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一边，连接受来自他人安慰的勇气都没有。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我还站在原地……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开始喝酒，也没去接小曦，就那样让她待在幼儿园。我知道我是个不负责的妈妈，更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个称职的妻子。
每天我都会趴在酒吧的吧台上睡着，再也没有那个会在我睡着后轻轻地帮我盖上衣服，担心着我会着凉，担心着我会受伤的那个人。
“小冬……”
我每天都会梦到他，但是醒来后，看着空空荡荡的床那一边，又再次闭上眼睛。
当我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天了，每天重复的喝酒睡觉让我对时间的流动不再那么敏感。我看着手机里幼儿园老师打来的电话，还有她发来的短信。
“楚曦妈妈，我们希望你能过来看一下小曦，最近幼儿园里发生了些事情。”
“楚曦妈妈，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来看小曦了。”
“楚曦妈妈，你是小曦的妈妈，你怎么能不过问小曦，你这样是对楚曦不负责，你知道吗？”
手机的按键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看着话语从开始的和缓礼貌变成责问。
“烦死了！”我将手机朝着对面的墙壁用力一扔，挡住自己耳朵，想要就这样停滞在过去。“都给我滚啊！”我朝着只留下我一个人的空荡房间吼叫着。
我垂下头抱住自己，就像当初他抱住我一样，只是能感受到的——却只是我冰冷的手。
“滚开……”我渐渐将自己抱紧，希望能与世界隔离。
“滚开……”
“滚开……”
在那个昏黑的房间里，我这样来回念着，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小冬，我走了，记得去接小曦，虽然小曦像你一样坚强，但是——并不代表她不想看见妈妈呀。”他在最后那天，躺在床上，意识开始有些不清晰了。
“我哪有那么坚强……”我声音中不知不觉开始夹着不易觉察的哭腔。但是我强迫着自己站起来，穿上衣服，走出房间，拭去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溢出的泪水。
收拾完一切后，我站在家门口，回头对着那个我们曾经相处的家，
“我出发了……”
门轻轻关上了，虽然关不去我对他的思念，但是我决定要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然后让小曦成为能让他自豪的女儿。
又一次到了小曦的那个幼儿园，周围的家长牵着孩子的手，从我身边走过，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了。
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远处跑了过来，然后扑到我怀里。
“妈妈！”小曦惊喜地喊着我。
我往后退一步，蹲下，一下抱住她，看着她那张和楚煜有几分神似的小脸。“小曦——我们——回家。”我拉住她的肥嘟嘟的小手。但她却没有动，她皱着眉头问我，“爸爸呢，妈妈，爸爸去哪了？”
“……”我只能向她编造一个精美的故事。“你爸那个幼稚鬼啊，说是要和妈妈玩捉迷藏，现在都不知道人躲哪去了？”我装出一副气愤又无奈的样子。那时候，我想——至少在她还小的时候就这样告诉她，等到她长大了我再告诉她。
或许是我本身就不太适合做一个单亲妈妈，又或许是上帝对我说谎的惩罚。
在那个下午，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车撞。那一刻我脑海里又回想起在最后一天他对我的微笑和那个渐渐松开的手。
我真的受不了，要是让我在失去小曦我真的承受不来。
当时那个一直不信神的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曦。
“神……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我将小曦的手放在自己额头，“就请不要再从我身边夺走一个人了。”
“你要我的命也行。”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或许是上天开眼，把小曦留在了我身边，但是却阴差阳错地夺走了小曦的眼前的世界。当时我再一次对她说谎了，却转眼就让自己的谎言被戳穿。在寻找着能让小曦振作的方法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给予小曦另一种爱的小男孩。对于男孩的好意，我接受了，最后如他所言，最后我的小曦回来，虽然已经不再是那个完整的她，但是我很庆幸……
“小冬啊，你也稍微注意保养一下你自己吧，你这样会老得更快的。”董事长看着我，拿着镜子照给我看。
这让我有些汗颜。我轻应了一声，走出她的办公室。
我看了一下手表，“坏了，这么晚了，还没买菜！”我想跑，但是脚上的高跟鞋却让我叫苦不迭。
我掏出备在自己办公室里的运动鞋，马上跑出公司。在回去的路上思考着要买什么，然后下车，冲进菜市场，和其他家庭主妇抢着菜。
我弓着腰长叹一声，提着菜的手有些重了，我打开门。
“我回来了……”我有气无力地说，房间里有些暗。“小曦还没回吗？”我伸手去开灯。
灯开了。
“生日快乐！”
我听着声音吓了一跳靠在墙上。
“小曦！”我气不打一处来，好愣了一下，“今天是我生日？”但想着想着，却有想起了楚煜那张脸。
“小冬，生日快乐，又变漂亮了不少哟。”他的头发垂在一边，柔和而独具美感。
“喔，好像是的。”我闭着眼睛低头，捋了一下头发。“然后——”我一脸调戏地看着面前的小曦，眼睛瞟了瞟一旁的男生。
“这个是秦凡。”楚曦去拉住秦凡的手，但碰到秦凡的手的瞬间，她刚才的笑消失了。
“妈妈？”
“怎么了，小曦？”
出乎意料——她一下冲了过来，扑到我怀里。
“妈妈，妈妈，妈妈，对不起……”楚曦的声音逐渐被哽咽所代替。
我抱住她，对她突然的行为有些不解。
楚曦本来其实并没有特别在意什么，但当她看见记忆中那个漂亮的妈妈变成现在这样……
以前利落的马尾不见了，改成了盘在后脑勺的样式，似乎夹着一些白丝。原本闪亮闪亮的大眼却变小了些一边，眼角出现了皱纹。
“我看见了……”
“嗯？”
“妈妈漂亮的样子。”
“……”我看着站在那的秦凡，抚摸着小曦的头发，“这样吗……”
“对不起小曦，妈妈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你爸爸已经……”我眼神变得有些暗淡。
“我知道……”她不知不觉抱紧了几分。
“一直都知道……”
我眼睛又不有些争气了，但是我并没有去擦。我想，就这样就好了……
“老公——你看见了吗，”我轻轻在心里念着，
“我有遵守对你的约定。”
“小曦她——”
“有变得像我一样坚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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